他以前总觉得小狐狸该是离不开他。
如今才发现,他错了,是他离不开小狐狸。
他的心乱了。
最终,在他濒临崩溃前一刻,在了了湖的大树下,看到了蜷缩在一起的小狐狸。
少年人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,红衣的树影里暗淡了不少。
鹤莲君的心倏然安静下来,他长长的松了小口气,看了那人半晌,走过去蹲下身子。
他的手顿了顿,最终放在小狐狸的发顶上,依旧是清冷的嗓调,却比以往温和:怎么了?
扶桑闻言,身子一僵,倏然抬起头,一双黑眸里蓄满了泪水,见来人,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,珠子似的掉了下来。
他委屈道:我不脏,我不是妖怪。
没人说你脏,鹤莲君看着他的眼泪,心下一紧,你只是一只小狐狸。
扶桑指着了了湖,眸中倒映着那些祈福灯,可他们说我会污了神明。
本是寻常的节日,了了湖中却有祈福灯千盏,灯火璀璨。但一个个的祈福灯上写的皆是要把他的小狐狸赶出大泽山。
鹤莲君看着那些灯火,心中倏然升起怒火,他保佑着尘世风调雨顺,接受他们的祈福心愿,如今他们在干什么?
他们在合伙赶走自己的小狐狸。
他们凭什么要赶走自己的小狐狸,他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做?
鹤莲君眸光晦暗。
漫天风雪中,只见他长袖一甩,湖中千万祈福灯瞬间破碎,光点飘了满天。
他低沉着嗓音说:他们在胡说八道。
污了神明的是他们。
扶桑看着那点零星的光,问道:真的吗。
鹤莲君站起身,朝他伸出手:走吧,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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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开始,鹤莲君封了了了湖,再也没有接受过众人的祈福。
只是,他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。
神明吃的是尘世的供奉,然而鹤莲君却亲手封死了这条路。
他的灵力变得越来越虚弱。
扶桑眸中担忧,他想让鹤莲君打开了了湖,再度接受人们的许愿。
鹤莲君半侧在卧榻上,清冷的眸光很是坚定,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信徒,我不会再接受他们的祈福。
在他们要逼走小狐狸的那一刻,他就不再有信徒。
他所拥有的,他想拥有的,只有一只狐狸。
扶桑张了张嘴,最终没有说什么。
可有一天,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。
他只记得那天的雪很大,几乎要淹没了整个大泽山。
大泽山被三万兵士强行闯入,为首的正是鹤莲君当时所救的阿云。
只是他现在改用别的名字:云尘生。
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袍,表情冷淡,于之前所救的灰袍青年判若两人。
而四周的人士兵管他叫做国师。
扶桑看着云尘生手抬起来,声音冷清道:昨夜星辰稀疏,东方紫夜暗淡,本国师以龟甲做缚,得知东方恐生妖魔。
扶桑皱了皱眉,觉得他举手投足间有了鹤莲的影子。
他在模仿鹤莲。
他心生厌恶,明明一样的白色长衫,一样的纤尘不染,他却觉得云尘生虚伪肮脏至极。
尘世中没有人知道大泽山有一只狐狸,是谁泄露出去的可想而知。
他又想起那天窗口一扫而过的灰色衣角。
你来干什么?扶桑冷冷的问。
云尘生的眸光闪了闪,又做成那副悲天悯人模样:小扶桑长大了。
没事就滚。扶桑毫不留情。
云尘生眸子里晦暗了一下,大泽山生妖魔,关系天下苍生的事情,你不让进,是不是有鬼。
扶桑恶心透了他这副嘴脸,刚想再说点什么,倏然鹤莲君走了出来。
他的面色有些苍白,抬头清冷的看了云尘生一眼,不冷不热道:是谁给你的胆子,闯进大泽山。
他的声音很低,却能让三万兵士清清楚楚的听到,云尘生有些挂不住脸面,这么多年他努力模仿鹤莲君,终于混到了国师的位置,如今一见面,却彻底露了原型。
他看着雪巅上的身影,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。
他长袖的手指握紧,攥成拳,戾气大盛,半晌,他看了眼身后的三万兵士,倏然指着鹤莲君道:就是他,他就是大泽山的妖魔。
此话一出,扶桑眯起眼来危险的看着他。
鹤莲君神情冷淡,并没有其他反应。
三万兵士面面相窥,并没有动作,他们从小就知道大泽山住着个神仙。
而如今,国师说那神仙是妖魔,他们显然不相信。
云尘生见周围没有动静,眸中狠戾一扫而过,他长袖一挥,负手道:你们自己想想,你们的祈福灯有几年没有被拆开了。
兵士小声议论。
三年前,我媳妇生孩子,我原本祈福能让鹤莲君保佑生个男孩,结果是个女孩。祈福灯根本没有被打开过。
我祈福我能找个漂亮媳妇儿,结果我现在的媳妇又老又丑。
对,我每年都祈福,根本没被打开过。
云尘生嘴角勾出一抹笑,又转瞬消失,他道:你们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吗?因为你们的神鹤莲君成魔了。
是啊,不然怎么不接受我们的祈福。
我们的神明成魔了。
他不是我们的神明,国师才是。
杀了他!杀了他!
天空阴沉,雪又下大了几分。
扶桑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,他红袖一挥,那最早一批起哄的士兵倏然跌撞出好远。
只听他不带一丝感情道:都给我滚出去。
兵士们嘴角流了血,惊恐的看着满身戾气的扶桑。
云尘生在扶桑挥袖的那一刻就躲在人后,他整理了一下衣袖,这人就是那只红狐狸。是他玷污了你们的神明。
那些兵士被扶桑骇住,不敢再向前。
云尘生后退了几步说:别怕,没关系,你们一起上,他伤害不了你们。
他伤害不了自己的信徒。
这也是他敢带着兵士来大泽山的原因。
扶桑扭头看向鹤莲的侧面,见他唇色浅白,轻喊了一声:鹤莲。